【长顾】安眠
*甜心登基后的大帅养伤日常小片段
顾昀醒过来的时候，周遭一片黑暗，只看得到远处一点亮光。他摸索到放在枕边的琉璃镜架上，那片灯光渐渐明晰起来，汽灯的阴影下映出了一个修长挺立的轮廓，正是坐在案边批阅奏折的新皇。
“长庚？” 顾昀的声音哑得他自己这个半聋都听不见，但长庚立刻就听见了，忙把手里的御笔一搁就走到床边：“怎么了，哪里疼？”
“心疼。”满身被纱布缠成木乃伊的顾昀嘴跟刚拆掉的钢板一样硬，身上没一个好的地方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：“最近累坏了吧，都瘦脱相了，现在都几更了，怎么还没睡下？”
长庚登基后虽然通常都夜宿侯府，但回京这半个月二人却没能说上几句话——长庚忙得焦头烂额，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，顾昀除了喝药吃饭大半时间都在昏睡，醒着的时候长庚要么不在府里，要么在他身旁趴着，他也不忍心去叫他。导致二人虽然同睡一张床，但真正的交流和分居两地的时候也没多少，眼下顾昀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长庚，只见他眼下一片发青，双目累得充血，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长庚的脸，觉得两颊都瘦得凹陷进去了不少，只恨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没办法替他分忧解难。
“快四更了，还有一些折子还没看完，都是明天朝上要讨论的东西。”长庚把顾昀扶起来给他喂了一杯水，把他琉璃镜不由分说地摘了，不让顾昀看着自己此时的尊容瞎操心，顺势把他揽在手中。只觉得这都养了半个月了，这人还是和刚扛回来的时候一样瘦得皮包骨，抱着都觉得硌手，心疼得说不出话。
“看折子怎么不去书房？”
“想看着你，看着你就觉得再麻烦的事情都好解决了。”新皇很没形象地撒了个娇，充满疲惫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委屈，顾昀觉得骨头都酥了，缠身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。
“那怎么只开一盏灯？想熬成个跟我一样的半瞎？”
“怕晃着你，吵到你休息。”
顾昀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没在两江溺水，眼下只怕要溺死在这个心肝宝贝的一汪柔情似水里，勉强稳了稳神试图端出个长辈的姿态：“大白天我也能睡得昏天黑地，多亮几个等无所谓——来日方长，乌尔骨虽然解了，但也不能太伤神，身体要紧，这破烂山河都烂了这么久，很多事情也不必急着马上解决。”
“大帅也懂得身体要紧了，真是转了性了。”长庚低笑道：“放心吧，等你伤好了我这一阵也该忙完了，要紧的事处理完，军机处颁布第一批改革策略就可以缓一缓了，到时我带你去郊外歇几天泡温泉去，谁敢跟来就罢了他的官。”
“啧，儿子长大了，真是威风了。如此为了陛下龙体着想，老臣这伤再多也可得全部赶紧好利索了，好陪您出去玩去。”顾昀成年后从来都没想过一天自己能叫“陛下”叫得这么欢快而心无芥蒂：“陛下朝中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？”
“宫里的事都安顿好了，皇后还算撑得起来，那帮世家的事麻烦些，势力太复杂，临到头来全部狗咬狗地乱陷害，仿佛清君侧这种事全京城都参与了似的。大理寺被弄得两头大，不能错放又不好错抓，但眼下都差不多结了，该进去的也都进去了，军机处和吏部已经拟了个要职填补人员的名单，修订一下再过一会儿朝廷基本上就可以恢复基本运转了。江南防线沈将军和何将军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，详细的汇报折子已经送回京城，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，看了也不大懂，反正他们需要的补给和银子军机处已经在准备，这几天就可以让徐令带过去，保证刚迁回来的流民和居民可以安稳过冬。沈将军还得去趟北疆巩固一下防线，徐令有何将军和小蔡将军协助应该能压得住，到时我再——”
长庚一垂眼看到顾昀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，忙收了口：“累了就睡吧，等你精神好了再跟你讲这些，反正现在周边各国内部情况只会比我们更糟糕，我们有的是时间休整，用不着你操这个心。”
顾昀精神确实不好，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得累得喘不过气，也不强撑着：“唔，陪我躺一会儿吧，明天的事明天再说，太想你了。”
顾昀逐渐含糊的声音低低压入长庚的耳朵里，长庚只觉得整个人僵了一下，瞬间没底线没原则地妥协了：“好，等我一会儿，我去把灯灭了。”
待他起身拧灭气灯又宽了外衣，却见顾昀已经重新昏睡过去了。长庚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鬓角，又游离到他干裂的双唇上，仍觉得意犹未尽，忍不住舔开他的牙缝，好一阵缠绵折腾，生生又把顾昀折腾得半醒，迷迷糊糊把手覆上长庚的背上拍了两下，长庚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规规矩矩地躺下。
顾昀外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，没有了那种战场上带下来的血腥气，只有清苦的药香混合着房里清甜的安神香围绕在鼻尖。
长庚头一触枕眼前便一片黑甜，一夜无梦。
战争已矣，山河初定，前路蜿蜒，然安稳可期。枕边有一人平安熟睡，何愁今夜不得安眠？
